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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前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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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前章

解說解說完比賽以後工作就算是結束。

夏洛坐在臺下特意空出來的觀眾席裏, 將頒獎儀式從頭到尾好好地看完了。

這樣的賽事冠亞軍決出勝負後,熱度一般也就維持個一周左右,更需要令人在意的是後續飛來的各種資源, 不過按照紙鶴的說法,這些應該都不會再有了。

電競選手的職業生涯黃金期就只有那幾年,如他所說, 即使享受上一年兩年的快意, 為後續無窮無盡的流言提供素材相當之不值當。

夏洛能夠理解他的選擇,但此刻坐在臺下, 看見從天而降撒下的金羽和光芒神聖而莊嚴地鋪灑在臺上的7名選手身上, 他似乎也從紙鶴眼中瞧出了一抹欣然。

怎麽可能就這樣甘心呢。

如果紙鶴和自己同齡或者更小的話,夏洛說什麽也會勸他要不要再試試看堅持下去的。

退一萬步來說,狀態下滑也不是不能打,但紙鶴估計也是不想看見那樣的自己。

……

在現場時,紙鶴並沒有說明自己不打算參與後續賽事, 而是等到風頭過去之後,才在各個平臺的社交賬號上發布。

夏洛刷到的時候, 期末周已然結束, 他收拾好了東西, 打算動身回到家鄉。

夏洛隨意靠坐在墻邊, 望著窗外湛藍的天色, 他低頭,給紙鶴點了個讚。

請假條才掛出去沒過多久,夏洛隨意挑選了幾個粉絲哭天喊地的評論回覆,安撫完大家以後, 也拍了張車票,只露出車次和時間信息, 將之發到動態上。

他出生和成長都在S市,說來那裏對他才是更為陌生的地方。

忽然手機振動一下,夏洛打開一看,是施槐望發來的消息,問他暑假的安排。

【洛】:回個家,回完家就回S市。

【忘槐】:你家還挺漂亮的。

【洛】:?

【忘槐】:我是想說,你能帶我一起嗎?錢我自己出,我暑假不想回家,等等我爸媽要嘮叨我打比賽的。

【洛】:你也有這問題?

【忘槐】:那這可不是人均有的嘛。

這倒確實,夏洛也不知道究竟游戲行業得發展到哪一步,打游戲在家長們眼中才不會是不務正業的一行。

他沒有把Strategy喊來是因為他要訓練,找個人一起的話倒也方便。

【洛】:行,那你買個票吧,先說好,我基本上沒有回去過,所以我對路也不太熟,你是打算旅游的話……

【忘槐】:不是巧了嗎?我剛剛排隊的時候恰好排到了。

【忘槐】:[車票截圖.jpg]

【忘槐】:旅游什麽的不要緊,主要還是為了躲我爸媽。

【洛】:……我看了眼賓館沒空的了,你得跟我住一間。

【洛】:給錢!

【洛】:[葉茜向前伸手.jpg]

約好動身的那一天到來時,夏洛先打車到了動車站,站在門口等待施槐望。

他們兩個在同一個車廂。

因為只打算去個一周左右,帶的行李不太多,但該帶的電腦、鍵盤和鼠標是一樣也不能落下。

——在不少大人的說法裏是“你就算哪天把你自己的腦袋給忘記了,都不會忘記要把你的手機和電腦帶上”,夏洛對此深以為然。

施槐望和人商量著換了位置,終於如願以償地坐到了夏洛身側。

他靠了過來,也不敢說話太大聲,語調中是帶著幾分試探的小心翼翼:“這次回去,你打算做什麽呀。”

被試探的對象聞言轉過來看著他,平時溫和到近乎有幾分無害的面容上是一如往常的平靜。

“給我爸媽掃墓。”夏洛回答,“順帶再見一見我家裏的親戚。”

“那我到時候陪你去吧,認識這麽久,也該去拜訪一下長輩。”施槐望立馬跟著說道。

他這次出來的目的恐怕不是單純地逃避父母,而是另有圖謀。

夏洛瞧了他半晌,見他還是那副堅持的神色以後轉過身去:“隨你。”

一路奔波,終於趕在傍晚以前,順利在預定好的酒店房間入住,夏洛把東西擺好以後,打開手機處理了一下消息。

他久未遠行,夜裏又沒睡好,撐著精神把消息回完以後,放下手機的轉眼就睡著了。

施槐望洗完澡出來,剛喊了聲他的名字,就發現了沒什麽睡相的夏洛。

他把人給塞回被子裏,把床頭燈調暗。

【媽】:我聽隔壁阿姨說你們大學放假了,期末考考完了不回家跑去哪兒旅游了?

【忘槐】:…………

【忘槐】:這不是比賽沒拿到冠軍,怕您回來說我嘛,於是我搭了個朋友的順風車開溜了。

【媽】:你愛打比賽就打比賽,我什麽時候管過你了?不過你沒拿到冠軍,這事確實,雖然我不是那麽在意,但你爸回來成天念叨,快給我耳朵念叨出繭來了。

【忘槐】:唉,TOP控沒救了。

【忘槐】:[貓貓搖頭.gif]

【媽】:你最近多了不少可愛的圖啊,全部給我拿走用了,我朋友還問我說你是不是找女朋友了。

【忘槐】:……

【忘槐】:沒有欸。

【媽】:大學裏能找個對象就趕緊找吧,找了就帶回來看看,我又不是什麽壞人。

【媽】:上次了解了一下你們專業的男女比例,感覺你大學期間註定要當一條單身狗了。

【忘槐】:那倒不至於。

【媽】:你就吹吧你。

【忘槐】:我的意思是專業男女比例也不影響我找對象呀。

瘋狂暗示完以後,施槐望心滿意足地退出微信,去刷了一會兒最近游戲官方的資訊。

片刻以後,他媽回來了。

【媽】:上次你室友來家裏玩的時候,我順便記了一下他們的聯系方式,剛剛問了一圈,另外三個人都說他們回自己家了。

【媽】:你不會是已經有對象了,趁著暑假帶對象出去玩吧。

【媽】:哦不對,你要有了的話就不會那樣說,所以只是喜歡的人。

【忘槐】:哈哈。

戰術尬笑完,施槐望把自己沒有靈性的舍友挨個罵了一圈,母上已經更為可怕地推出了進一步的真相。

【媽】:你喜歡的人,不會是男生吧?

絕殺。

沈默,詭異的沈默。

施槐望還沒來得及覆盤自己是怎麽被挖了個底朝天的,面臨近在眼前的危機,他開始頭腦風暴試圖從自己生平學過的所有詞語中組出一個完整的字句回覆。

不過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他還是動了動大拇指,沒有實際地落在屏幕上。

施槐望去看還在睡著的夏洛。

剛剛應該只是太累,睡得匆忙,所以姿勢才顯得有幾分不老實,被自己塞進被子裏以後,夏洛就一直沒有變換過姿勢,只有一張臉露在外頭,神情既安靜又乖巧。

他忽然想起在不久前夏洛正是以接近的表情說出“去給我父母掃墓”這樣的話。

夏洛比他還小一屆,卻比大學中的絕大多數人要來得更加成熟而包容,施槐望不知道夏洛的曾經究竟是什麽模樣,只能從旁人的只言片語中尋找碎片,再將之悄悄拼好。

苦難在更多時候,除了給人帶來磨難沒有其他的作用。這樣的性格特質,如果不是他本來就擁有的話,是難以從苦難中鍛煉成長出來的。

像是有棱角的石子刮過平滑的地面,在自己的棱角被不斷磨平的同時,帶給地面的傷害也會越來越小。

從此便再也留不下什麽痕跡了,只有過往的刮痕印證著曾經發生的一切。

施槐望心底驀地有什麽念頭堅定了下來。

【忘槐】:對,是男生。

【忘槐】:我確定這件事,以及擔心您和我爸會不支持,所以一直沒說。

【媽】:我就問你兩件事,一個是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還有一個是你真的想好了嗎。

【忘槐】:現在是我單方面喜歡人家,人家還不知道,以及第二個問題……真的想好了。

想的不能再清楚了。

【媽】:這大熱天的,你倒是給了我一個驚喜。

【媽】:這事我暫時不會告訴你爸,不過你爸對你一直是放養,說清楚來的話,應該也不會過於苛責什麽,大不了你少湊到他跟前去挨罵,反正現在走了這條路,你也不用上班了。

【媽】:不靠他養,那就是你自己做主。

【媽】:說真的,我覺得比起你喜歡男生這件事,在你爸跟前更嚴重的應該還是你沒有拿到冠軍。

【忘槐】:[流淚貓貓頭.jpg]

【媽】:還有沒有那什麽表情包,給我偷兩張,回頭給你哥也發發,他整天聊天全是字,看的人都要暈字了。

施槐望發了一串圖過去。

【媽】:還有,應該是這九天行業內的人吧,有沒有照片?我去找來看看。

【忘槐】:是夏洛。

【媽】:哦,這個我知道。

【媽】:你這眼光還怪高的。

和母親聊完,施槐望的心中少了不少顧忌。

他其實有把握獲得家裏人的支持,但自己這邊還八字沒一撇呢,也就拖著沒說。

越是走到現在,見過越多人的經歷,他就越覺得自己其實是幸運的。

父親的嚴苛也只體現在偶爾的TOP控身上,其他並無大礙,而且有哥哥在前頭頂著,不管做什麽,他的壓力都小了不少。

“……晚安。”他望著夏洛,輕聲說道。

……

“今年清明節的時候我沒有回來,現在正好補了這趟缺。”夏洛將手裏捧著的花擺到墓碑前。

墓碑上刻著夫妻二人一模一樣的死亡日期。

施槐望也在墓園外買了一束花。

是去年的清明節,和夏洛去年的生日沒差多久呢。

一些細節的補充,令他心有餘悸。

夏洛從包裏拿出來兩張折疊板凳——天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帶上的,招呼著他過來坐下,緊接著就開始說起了自己去到大學那邊後的事,從上學說到游戲,從直播說到解說。

說他上學以後雖說有的專業課落下了,但每年期末能穩穩的過,並不會掛科,和班上同學之間的關系也還保持在友好的階段。

說他在游戲裏依然是各方面當之無愧的第1名,能夠甩開第2名三位數的分差。而且角色涉獵也非常廣泛。

說他做直播收獲了一批喜歡他的粉絲,和直播平臺簽約後,受到平臺和游戲官方的雙重扶持,收入變得越來越高,現在已經不需要再為生活費憂慮。

說九天到現在為止,已經有了自己的職業聯賽,在舉辦的時候,他雖說沒有以職業選手的身份參與,卻以解說的身份圍觀了全程。

字字句句說的全是好處,就這樣一晃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夏洛才起身,把兩人的板凳重新收好、疊起來、再套個袋子裝進包裏。

這裏有不少年輕人,也不缺網吧和學校,但到底地方小,像是他們這樣的兩個外地人突然出現,自然會光速成為人們的談資。

夏洛才回來過沒多久,還有人記得他,這消息傳到他父母雙方的親戚那裏時,當天下午就有人來拜訪了。

說過他的當然不敢上門,上門來的大都是一些態度比較中立、從高考的角度、對他打游戲發表擔憂的親戚。

施槐望充當起了夏洛的同學。只說自己這次是跟回來幫忙順帶來旅游的,在親戚們邊上可勁兒地誇夏洛。

借著他們之口想必這些信息會飛快地散播出去,而且以九天的熱度,之後的正式比賽只會一次辦得比一次隆重、一次比一次熱度高。

說不準下次再見到夏洛的是在他們家裏的電腦上了,先前路過一家網吧時施槐望還特地朝裏面張望過,就發現有不少人在玩九天。

夏洛像是察覺到他的用意,倏地開口,打了他一個猝不及防:“那您可能不知道我這位同學是什麽人……”

親戚下意識道:“什麽?”

他搭了話,夏洛就更來勁兒了:“這是我們滬圈的……”大學生。

他神秘兮兮地發了個接近“帶”的發音,聽著又像是“太”、又像是“大”。

親戚倒抽一口冷氣:“這……實在是想不到吶,這上流社會的人也喜歡打游戲?”

“那可不,你看他身上的衣服,雖然也就四位數一件吧,但這是他微服私訪的出裝,啊不是,裝扮。”夏洛雙手五指並攏,一上一下均是朝向身邊的施槐望。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能夠交到這樣的朋友,實在是面上有光,三生有幸,上次去給比賽解說,還看見了紮堆的滬圈……咳咳。”夏洛回憶了一番,確認S市分賽區參賽的有不少就是本地的大學生,於是面色愈發坦然。

親戚滿臉恍惚地走了。

在那沈著臉裝了半天富家公子哥的施槐望:“……玩得開心嗎?”

“欸,你這話說起來有一種……那什麽的意思了,哈哈哈。”夏洛忍俊不禁地覆又低下頭去。

“少爺您開心就好。”施槐望配合地回答道。

“不過說真的,當時我是覺得天快要塌下來了,我除了打游戲好像什麽也不會,那時候應付老師發下來的卷子之餘的時間拿來打游戲,一個月保底能掙個一千多。”夏洛仰頭靠回沙發上。

算上手裏的那部分親戚們送來的餘錢,起碼能夠他支撐到高考結束了。

“什麽都不做,專心學習,省吃儉用的話,也許勉強能夠用……但,我就是比較嬌氣的人吧,認為能更好地過日子憑什麽要委屈我自己。”

“不過那段時間所有人都在說我,小地方消息傳得又快,再到學校就演變成了父母出車禍身亡,我在葬禮上打游戲,也不知道起來招待客人。”

夏洛談起這段往事的時候已經沒什麽動容之色了。

施槐望不由沈默,這樣的事根本就沒有辦法解釋,如果抓著每一個人解釋過去的話,只會越說越亂,而且他當時的精力和重心也不允許他空出手來去做這件事,只能聽著人家對他一句又一句的點評。

說是“游戲害了他”、“都要高三了,還滿腦子只知道打游戲”、“平時見他一副溫溫和和的樣子,沒想到居然對父母是個這樣的人”……

太輕淺了,即使他的父母幾乎沒有拿這樣的話罵過他——他爸媽經過謹慎評估,認為打這種只賣皮膚的游戲已經是最不敗家的一個愛好了,施槐望也多多少少在同齡人的抱怨中聽過。

乍一聽似乎誰沒被這樣罵過兩句,但當這些話鋪天蓋地襲來時究竟會有多沈重的分量,施槐望不敢想象。

在有罪的前提下,大人們不會費心去了解一個游戲能賺到多少錢,即使知道了也只會認為這是不穩定的快錢,並不以為意。

對當時的夏洛而言,被迫將類似的話反反覆覆地聽,又身陷在流言蜚語之中,無異於是沈重的打擊。

比如,他可能會想,自小疼愛他的父母見他在守靈之時還在抽空與游戲裏的老板聯系,會不會有責怪他的意思?

盡管理智告訴他,這個問題的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否定”,但日積月累,沈屙難愈。

“當時有人幫你嗎?”施槐望想,應該是有的,即使是中學時候的他也不會缺少陪在身側的朋友。

“有……還不止一個,不過那說來可就話長了。”夏洛擡眼,像是在猶豫到底有沒有開口的必要。

施槐望主動退了一步:“你介意的話,就不用說。”

他無意窺探隱私,能聽夏洛開口已經是極大的收獲,若是再進一步、卻只會造成適得其反的效果的話,那還不如不進。

“沒什麽好介意的,不是什麽機密的事,你想聽的話,說給你也行,就當是我的自我覆盤和梳理了。”夏洛“唔”了下,“也不用太靠前,就從四月份說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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